“下芜湖”,庐江方言里小孩尿床的戏称。这样的叫法在周边的巢湖、无为等地部分区域也有类似说法,而扩大到江淮官话语系之外的其他地方,则不多见。正如“庐江”这个称谓虽然里面含有“江”字,但在历史的变迁分合中,许多朝代包括今天,却是与地理版图上的江有着一截距离,或者仅仅与长江擦肩毗邻而已。而芜湖自古以来就是半岸半水的天然江城,汊河纵横,水系密布,所谓“开窗见水色,闭门听浪声”是也。风趣幽默、想象力丰富的庐江人把小孩尿床呼曰“下芜湖”,很“水”,不远不近,不疼不痒的,堪称方言趣味表达的一个经典。抱着被单棉絮清洗晾晒的婶娘们在说“下芜湖”这个词时,往往还加以“床都漂掉了”等后缀配套语,更显十足夸张幽默劲。
“下芜湖”这个词如今听到和用到的频率越来越低,万物代谢,循环不息,一个新的词组已逐渐替代了它:尿不湿。
下扬州“半夜起来下扬州,天亮还在屋后头。”这是庐江俗谚里的经典句之一。意思为做事磨磨蹭蹭,不够果断坚决,到头来误了大好时光,弄得一事无成。扬州,单从古诗词中即可感受到它是历代繁华热闹的重镇表率。李白《送孟浩然之广陵》中“烟花三月下扬州”的诗句早成唐诗的典范,亦有南宋情陷合肥赤阑桥畔的情痴姜夔之唯美词牌《扬州慢》等等。扬州如此喧嚣绚丽,自然成芸芸凡客心驰神往之地,有钱的去游玩赏心,平头百姓去打工挣银子,“下扬州”一词走进口语、民谚里,自是顺理成章的事。但,这条俗谚整条都是以劝诫口吻示人:一旦有了“下扬州”的愿望,千万不能“雷声大雨点小”,畏首畏尾,一踌躇一犹豫,大好的时光就过去了。
下江南“江南好勤钱,一去三五年,若要回家转,还没盘缠钱。”这个流传在庐江民间的歌谣唱的是过去“下江南”这回事的。如果说“下扬州”是一个点,那么“下江南”当是浩大的一个片了。历史上,“下江南”这档事最早是被帝王家干出来的。多年前,隋炀帝杨广为了顺风顺水“下江南”,举千万劳工,开挖出一条已成今日“世界文化遗产”的大运河;到了清代,乾隆皇帝将“下江南”这事越发干得轰轰烈烈,情节跌宕。从民间传说到野史撰志,有体察民情、暗访吏治、励精图治之说,亦有散忧解闷、游山玩水、赏花寻柳之猜。当然,这种高大上的“下江南”和庐江话里的“下江南”有着本质的区别。庐江话里的“下江南”更多表示的是解放前的乡亲父老因生活所迫,到相对富裕的江南去谋生挣钱,养家糊口。然而,正如上面那首歌谣里唱的,“江南好勤钱”,虽然多多少少挣得了一些收入,但真正能积攒带回来的却少之又少。庐江乡间还有一句俗语,可算是对这首民谣的补充注脚:“江南勤钱江南消。”消,在句中是花费、使用之意。
时代变迁,民间口语里的单词渐渐沉隐,或在科技为王的大趋势里溶为更寻常、普通的词组,比如“下扬州”、“下江南”,如今开车去,坐高铁去,早没有时间和距离的担心思量。当然,当初附属在它们其中的复杂情感也随之淡薄稀化,不复可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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